有心杀贼,无力回天。他生在一个贫苦家庭。
为了生活,他五岁开始便要替地主放牛。
为了生存,他十七岁出家为僧,在寺庙里打杂。
他甚至还流浪过三年,是个名副其实的乞丐。
后来,他却开创了一个帝国的三百年基业。
他收复了无数人日夜思念的燕云十六州,做到了四百年来都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。
他就是开创了“洪武之治”的明太祖朱元璋。
作为开国皇帝,他勤于政事,生活节俭,不失为一个明君。
但与此同时,他也背负着一个千古骂名——“朱扒皮”。
起因是他在惩治贪官时,竟会扒掉人皮,塞进稻草后公开示众。
洪武年间,官员被凌迟、腰斩、阉割、挑筋……甚至在朝堂上当场鞭死,都是家常便饭。
在位31年,被杀的官员竟超过15万,平均每年杀掉近5000人。
他也因此被称为历史上最狠的反贪皇帝。
不过,纵观朱元璋的一生,我却发现,这一切,都有迹可循。
01O N E
少时的朱元璋,基本算是个无忧无虑、乐观开朗的少年。
1328年的一个夜晚,小名朱重八的他在安徽凤阳出生。
朱重八有三位哥哥、两位姐姐,上有老父老母,一家八口都是农民。
平日里,一家人便靠着帮地主刘德种田维持生计。
朱重八也在五岁起,便开始帮刘德放牛。也是在这个时候,他认识了陪伴一生的小伙伴——徐达和汤和。
关于他们,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。
有一次,几个小伙伴放牛放了一天,肚子都嗷嗷叫了,都愁眉苦脸的样子。
朱重八竟胆大包天,杀了一头牛,一伙人烤来吃了。
吃完之后,才把牛尾塞进一个石洞里封起,假装是牛自己跑进去撞死了。
这么拙劣的把戏当然骗不过地主刘德,朱重八也就被狠狠地打了一顿。
但打完之后,朱元璋却是每次放羊都要跟小伙伴吹嘘一番:你们要记住,是谁让你们吃上的牛肉啊。
图|明太祖童戏图,作者-司同
这个故事出自明人王文禄的《龙兴慈记》,可信度不算高。
不过我们也不难看出,少年朱重八虽然家境贫穷,但放牛的时候,有人一起上山割草,下河摸鱼,一群小孩子也算快活。
“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是不要钱的”。
对于穷人朱重八来说,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,他的心中,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。
02T W O
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。
随着朱重八的慢慢长大,他开始认识到了世道的残酷。
蒙元政府把百姓分为蒙古人、色目人、汉人、南人四等,朱重八一家便是最低等的南人。
一家人辛劳一年,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都要给地主,其余中的多数,则还要缴税。
皇帝要修宫殿、纳妃嫔、生日,都要又交一笔粮食。
上面说是要收一斗,下面的官吏便敢收两斗。
如此一来,一年到头,朱重八一家也是刚刚可以温饱。
绝对的权力,导致绝对的腐败。
慢慢长大的朱重八,在自己的生活中认识到了何为“贪官污吏”。
而到了他十六岁这一年,朱重八的命运更是被彻底改变了。
1344年,先是黄河决堤,洪水泛滥;后淮北大旱,又出现蝗灾。
朱重八所在的安徽凤阳,百姓们的田地里颗粒无收,饥饿与瘟疫割草般带走人们的生命。
此时的朱重八一家,只能等待着朝廷的救济粮。
可没想到,各级官员的层层盘剥,到朱重八一家手上的竟然只有一些谷壳。
图|株式会社东京中央拍卖-耕种图
四月初六,朱重八的父亲饿死;四月十二,他的大哥饿死;四月二十二,朱重八的母亲饿死。
十六天内,朱重八就失去了自己至爱的三个亲人。
可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,他却是连安葬亲人的棺材、寿衣都买不了。
最后,只能用几件破衣服包裹着,草草下葬。在后来为父母立下的《皇陵碑》中,朱元璋写下了这样的句子:
“我何作为,百无所长。依亲自辱,仰天茫茫……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,志落魄而泱佯”。
此时此刻的朱重八,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。
他开始在想,究竟是谁害死了他的父母。
是天灾吗?
不,是人祸!他这样告诉自己。
03T H R E E
孟子说,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,所以动心忍性,曾益其所不能。
这句话的意思是说,磨难可以改变一个人,让他的意志变得坚强,增添他原本没有的才能。
对朱重八而言,父母的离世,让他掌握了独立生活的能力。
他削发为僧,又外出化缘三年,在乱世之中,目睹了更多朝廷的腐败,小民的艰辛。
今年收成不好,可官府该征的税却一分不少;种了十几年的地,上面说赐给某某大臣,这片地便归了别人;今年要交五个税,明年便有六七八个税;遍地都是饥民,那些不事耕种的人却在大鱼大肉。
凭什么?
他,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:
他要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,向害死他父母的贪官污吏报仇,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。
不过,他还在等待着机会。
图|明太祖革命武功记十八卷-民国二十九年(1940年)刻本
1351年,黄河里捞出了一块石头人像,“石人一只眼,挑动黄河天下反”的民谣迅速传播开来。
白莲教徒韩山童与刘福通在安徽趁机起义,星星之火,点燃了半个元朝疆域。
第二年,二十四岁的朱重八收到了童年好友汤和寄来的信。信中,汤和邀请他加入郭子兴的义军。
朱重八知道,他的机会来了。
要想替父母报仇,要想推翻元朝,这便是唯一的一条路——造反!
朱重八仿佛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。
郭子兴赏识他,把自己的养女嫁给了他(也就是著名的马皇后),还为他起了一个新的名字——朱元璋。
图|PPC 南京明太祖马皇后画像(左),敬华(上海)拍卖股份有限公司-明太祖像(右)
此后,金鳞岂非池中物,一遇风云便化龙。
他击败了张士诚、陈友谅、方国珍,随后挥师北伐,将元顺帝赶进了大漠。
公元1368年,朱元璋定都南京,立国号大明,在四百年后,再次建立了统一的王朝。
但更重要的是,他实现了自己的第一个人生目标——推翻腐朽的元朝政府。
君子报仇,十年未晚。他等这一天,等了十六年。
04F O U R
推翻了元朝,朱元璋的路还有很长。
登基之初,他向群臣说过这样一番话:
“朕昔在民间时,见州县官吏多不恤民,往往贪财好色,饮酒废事,凡民疾苦,视之漠然,心实怒之。故今严法禁,但遇官吏贪污蠹害吾民者,罪之不恕。”
他从来没有忘记曾经自己所遭受的痛苦,以及自己立下的目标。
他颁布了一系列的“严刑峻法”——《大明律》、《御制大诰》、《御制大诰续编》、《御制大诰三编》……
其中前三编公布的大诰中共有204条,有超过150条都是有关惩治贪官污吏的条目。
贪污60两以上的官员一律处死;重者剥皮示众;凌迟、腰斩、阉割……其中刑罚让人不寒而栗。
图|御制大诰线装竹纸-明洪武十八年(1385)刻本
而这一切,朱元璋并非只是做做样子。
朱亮祖,开国功臣排行第27,封永嘉侯,奉命镇守广东。
早年间,他还是朱元璋的对手,但朱元璋很欣赏他。
如同七擒孟获,朱亮祖被击败过,又叛变过。
最后一次被俘,朱元璋问了一句,“尔将何如?”朱亮祖的回答是,“生则尽力,死则死耳!”
一语成谶。
朱亮祖在广东,结交豪族、横征暴敛,还害死了番禺的一位县令。
朱元璋一开始还不信,让他们父子到了金殿之上自辩。
朝堂之上,没问几句,朱元璋便知晓了一切。
当初,兄弟们都是被贪官污吏欺压的对象,为了掀翻这个万恶的世道而聚在一起。
可为什么,人却总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?
朱元璋举起了鞭子,一鞭、又一鞭……
朱亮祖父子两人就这样,被活活地鞭死在大殿之上。
贪污腐败者,便是朱元璋的仇人,哪怕你是开国功臣。
图|庚申(1980)年作 朱元璋徐达对弈图,作者:范曾(b.1938)
05F I V E
理想与现实总是相差太远。
朱元璋虽然在治国方面,达成了“洪武之治”的成就。
但贪腐的问题,却一直没能解决。
朱元璋在晚年承认,“朝治而暮犯,暮治而晨亦如之;尸未移而人为继踵,治愈重而犯愈多”。
在他死去之后,没有了他的执行力,明朝政府,也愈加腐败。
反贪,可以说是彻底的失败了。
这其实是注定的,在权力高度集中的封建王朝里,没有法治,没有权力的制约,仅凭朱元璋的一己之力,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。
所谓,人心难改,欲壑难填。
这是一件无法否认的事实。
时代铸就了朱元璋,让他带着仇恨,成就了一番大业。
时代也毁掉了朱元璋,让他用极其残酷的手段,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。
最后,将谭嗣同的绝命诗送给朱元璋吧:
有心杀贼,无力回天。死得其所,快哉快哉。
图|20世纪初期摄制:《孙中山祭奠明太祖朱元璋合影》为1912年2月15日,清帝退位三天后,孙中山率临时政府文武官员赴南京明孝陵,祭奠明太祖朱元璋时的影像。
参考资料:《明史》《明实录》《明太祖宝训》《明朝那些事儿》当年明月《少年朱元璋》南宫不凡